中国指挥与控制学会北京
以下文章来源于光明军事 ，作者林思成、魏明哲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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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我们把目光转向黑海海域，一支传承着前大国海军血脉的海上力量，正频繁处于舆论焦点。它既背负着二战时期海战的沉重记忆，也面临着现代无人作战浪潮的严峻考验。从数十年前的战场失利到当下新型作战平台的冲击，这支海军再次站在了历史与现实的交叉点。 从历史教训中复盘得失，在现实困境中探寻路径，不仅是俄罗斯海军的必答题，更折射出大国海军建设需要遵循的普遍规律：唯有紧跟最新战争形态的变化，聚焦关键需求，再根据自身实力制定可行的自身海军建设方案，才能在复杂的全球安全环境里筑牢海上屏障。
历史回响：从未远去的战争教训
1943 年的黑海战场，苏联海军遭遇了灾难性打击：10月6日，由“哈尔科夫”号领舰及两艘驱逐舰组成的舰艇支队，在对抗德国航空部队时全军覆没，700 余名官兵和水手全部丧生，却连一架敌机都未击落。这样的悲剧并非个例，整个伟大卫国战争期间，苏联黑海舰队被击沉的舰艇仅巡洋舰及以上级别的就有十几艘。
这一系列惨痛的历史，反映出苏联海军当时装备与战术脱节的问题：当时苏联舰艇的防空系统是按照20世纪30年代标准设计的，舰艇上装备的76毫米和45毫米高射炮射速极低且缺乏有效引信，本就难以应对德军航空兵的立体打击，再加上指挥层作战规划混乱，使舰队付出了远超预期的代价。斯大林随后便下令限制大型舰艇使用，将其转移至安全港口。这一举措虽属无奈，却是当时资源与能力约束下的务实选择。
现实困境：现代战争中的能力短板
防空体系的代际差距。如今的俄罗斯海军正面临相似的困境。正如历史上俄罗斯海军面临航空兵的威胁时疲于招架，当前其舰队在无人机和无人舰艇面前同样显得很被动。2023年10月起，俄罗斯黑海舰队舰艇从塞瓦斯托波尔向远离克里米亚区域的转移，与 1943 年舰艇撤往格鲁吉亚安全港口的决定，在战略逻辑上如出一辙。这点相似性折射出俄罗斯当下所面临的问题：武器装备与战争形态存在代际差距，若仅凭传统作战思维，惯用旧模式旧战略，难以扭转战场上的被动战局。虽然俄罗斯吸收了二战中的历史教训，但其舰艇的防空能力仍存在明显短板。在黑海舰队中，防空武器是 20 世纪 70 年代设计的 "黄蜂 - MA-2" 系统，虽能打击超低空目标，但由于研发年代久远，射程和射速都难以满足现代战争的需求。即便是 2015 年刚刚服役的 11356R 型护卫舰，其配备的 "施蒂尔 - 1" 防空系统采用的也仅是半主动雷达制导，由于舰艇雷达需要持续工作，在面对低对比度的无人机目标时，该系统对其探测与拦截效率会大打折扣，易导致拦截的失败。
更严峻的是，俄罗斯现役舰艇中最有效的反无人装备仅仅是 1964 年研制的 30 毫米多管火炮。虽然部分新舰已经加装了 12.7 毫米 "绳索" 机枪等装备，但由于这些装备的配置较为分散，还是难以形成足够密集的防御火力。这种装备现状与美国海军形成鲜明对比 —— 美军驱逐舰已普遍配备 "宙斯盾" 系统和 "密集阵" 近防武器。“宙斯盾”作战系统是美国研制装备的自动化指挥作战系统，是一种既可以防御作战、亦可以反击进攻的系统，它具有反应快、抗干扰强和反击力强等特点，能自动化拦截四面八方袭来的导弹。而“密集阵”近防系统作为美国战舰的最后一道防线，由火控、跟踪雷达和威力强大的加特林机炮组成，从探测到目标到发动攻击所需时间短、防御范围广，同样能有效拦截大部分奔向战舰的来袭物。这种结合协同作战能力，不仅可构建多层次防空网，还能实现对各类空中目标的高效拦截。
无人作战时代的适应难题。如今，无人机和小型无人舰艇的广泛使用，正在重塑新时代海战的规则。不过，从公开信息能明显看出，俄罗斯海军尚未搭建起有效的应对体系。拿 20160 型模块化护卫舰来说，它虽然装备了多种防空武器，但过于复杂的武器配置使其难以转化为实际的作战效能；再看 21631 型和 22800 型小型导弹艇，它们则只配备了基础防空武器，加上受吨位限制、探测能力不足，一旦遭遇多波次无人机突袭，同样难以形成有效防御。雷达探测能力的不足也使这个问题显得更加严峻。无人机的塑料结构本身就难以被传统雷达捕捉，而俄罗斯海军却又不具备相应的光学探测设备和预警网络，船员对使用探测设备的培训也还是不足。舰艇体系的结构性冗余。另外，俄罗斯海军还有个明显短板：舰艇型号虽多，但部分舰艇的功能存在重叠的情况。22160、21631 和 22800 等多个项目的舰艇在任务定位和武器配置上高度相似，而设计标准却各不相同。这种做法带来的问题很突出：一方面增加了建造和维护成本，另一方面很难形成有效的作战能力。反观美国海军，其舰艇体系则更为精简：驱逐舰包括两种主力型号，即阿利·伯克级驱逐舰以及朱姆沃尔特级驱逐舰；潜艇部队虽有攻击型潜艇、战略导弹潜艇、巡航导弹潜艇和特种作战潜艇4种类型，但它们分工明确，能执行有序的反潜作战、情报侦察、特种作战等任务。未来路径：资源约束下的战略选择
优先发展水下力量：已成国家战略定调。针对诸如此类的现实挑战，俄罗斯海军也在积极寻找破局之道。由于资源有限，俄罗斯海军优先选择了发展核潜艇部队。2025年7月，俄罗斯总统普京在北德文斯克核潜艇基地明确表示，要将核潜艇视为维护国家安全的关键力量。因此，“北风之神 - A”级和“亚森 - M”级核潜艇，现已成为俄罗斯海军的重点发展对象——前者作为战略核潜艇，可承担核打击任务；后者作为攻击型核潜艇，能发射潜射导弹与巡航导弹，不论是应对水面舰艇还是陆地目标都很有效。而足以支撑这一战略选择的，是俄罗斯在核潜艇领域有完整的产业链，还有完备的核自主技术能力。北德文斯克造船厂计划2030年前建造6艘“北风之神 - A”级新型核潜艇，当前俄罗斯各大造船厂也还有70多艘舰艇正处于不同建造阶段，都是俄罗斯在实施该战略的实践与努力。从实战能力建设来看，除了要迭代升级武器装备，人员训练与指挥体系优化也同样关键。俄罗斯海军要围绕核潜艇与水面舰艇、岸基力量的协同作战的核心需求，搭建跨军种信息共享平台，这样才能切实提升水下、水面和空中力量的联动效果。同时，要结合现代战场的实际情况，减少战术决策的偏差，让核潜艇在实战中真正释放它的作战效能。还有，在黑海、波罗的海等近海水域，柴油电动潜艇靠着它部署灵活的优势，足以补强水下防御网。因此在装备升级过程中，需同步推进这类潜艇的模块化改造，使其能适配新型探测设备与武器系统，进而进一步夯实近海水下作战能力。
优化水面舰艇结构：聚焦实用化发展。要想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让舰队战力达到最大化，水面舰队的发展还要遵循“精简型号、聚焦核心”的原则。其中，22350/22350M型护卫舰是俄罗斯目前最成熟的现代化装备，可以发展成其海军在远海与近海区域的主力舰艇——它的综合作战能力能和部分驱逐舰抗衡，且能满足多任务作战需求；而在近海水域，20380 型护卫舰就能发挥优势：它既能适应不同海况，还能针对性部署武器，刚好用来承担区域防御任务，同时和核潜艇部队形成协同作战能力。在装备技术升级层面，则需重点突破两大核心瓶颈：一是防空系统的主动探测与拦截能力，当前俄海军在役的主力护卫舰上配备的“施蒂尔 - 1”系统存在半主动制导的局限性，应加快研发具有主动雷达制导能力的近程防空导弹，结合高效光电探测系统，解决对低对比度无人机目标的探测难题，同时可借鉴美国“密集阵”系统的设计思路，开发适配的模块化近防武器，统一各型舰艇的武器接口标准，实现防空、反舰武器的灵活配置与快速升级；二是对现有舰艇的现代化改造，针对22350型等主力舰，应优先加装12.7毫米“绳索”机枪等高效反无人装备，强化近端火力防御密度，同时整合“雷达+光学+红外”多维度探测设备，从而缩小传统雷达对小型目标的探测盲区。
拥抱无人作战：构建新型防御体系。俄罗斯海军想要增强自身在现代海战中的实力，仅靠对现有装备和技术的转型升级还远远不够，从战争形态与战备规划上做出改变也是必要的选择。面对当今时代无人机与小型无人舰艇在海战中的威胁，传统舰艇防御体系已显乏力，构建专用无人作战体系则是应对该难题的一味良药，而这味良药的打开方式则是在装备研发、体系整合与工业支撑三个方面同步推进。在装备发展方面，俄罗斯海军首先要把6 - 10米级小型无人艇作为重点，为它配备鱼雷或轻型导弹，借助隐蔽性执行突袭任务。这种设计不仅延续了上世纪鱼雷艇、导弹艇的战术思路，还能以更低成本形成规模化作战能力。除此之外，还要加快舰载无人机的研制进度，开发出能兼顾侦察、电子干扰与协同打击的型号，让它与无人艇相互搭配，构建起“空 - 海”联动的无人作战网络。
要让无人装备高效发挥作用，体系整合得聚焦两个核心方向。具体来说，第一个方向是搭建无人与有人的协同作战模式：将无人艇、舰载无人机，和22350型护卫舰、核潜艇等有人舰艇联动部署，通过统一的指挥信息系统，实现有人平台对无人装备的远程操控和任务分配。第二个方向是搭建多维度的探测网络：在关键海域部署固定光学观测哨，再搭配舰艇上升级后的光电探测设备，既提升对低空、低速无人目标的精准跟踪能力，又能将把无人装备的探测数据同步到跨军种信息平台，和有人舰艇共享目标信息，最终形成全域感知的防御体系。
而工业基础与技术储备，正是实现无人作战体系的关键支撑。俄罗斯一方面需推进无人装备的量产，先整合国内造船与电子企业的资源，搭建专门的无人舰艇生产线，再统一无人装备核心部件的标准，这样降低制造成本，也能减小维护难度；另一方面要加强核心技术研发，在自主导航、抗干扰通信、AI目标识别这些无人装备的关键领域提前布局，突破技术瓶颈，确保无人系统的自主可控。与此同时，人员训练也不能忽视：要重点培养操控和指挥无人装备的人才，多组织“有人 - 无人”协同演练，提升船员对无人系统的管控能力，防止因操作失误损耗作战效能。此外，还能把无人装备的技术成果用到传统舰艇上，比如将无人艇的小型化探测设备加装到20380型护卫舰上，进一步增强它对近程小型目标的探测能力。
俄罗斯政府将核潜艇作为发展重点的战略决策，既体现了对自身优势的清醒认识，也反映出对现代战争规律的准确把握。未来，若能持续精简舰艇型号、加快无人装备发展、打牢工业基础，俄罗斯海军有望能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实现战斗力的提升，从“被动防御”转向“主动威慑”，在全球海洋格局中保住自身影响力。俄罗斯海军的发展之路，注定是一条在传承中创新、在约束中突破的务实道路。（作者：林思成、魏明哲、胡斐 来源：国防科技大学党的创新理论研究中心 指导教师：马建光教授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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